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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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應楓獨自在沙發上坐了片刻,進房間看金貝貝。

金貝貝還在燈下認認真真地寫字,應楓走到他身後,才發現這根本不是學校老師布置的家庭作業。他又往前一步,打算看得更仔細些,金貝貝已看到了墻上的影子,他回頭:“老師。”

應楓再摸摸他的頭:“貝貝,這個字帖,是你自己練的嗎?”

金貝貝點頭:“爺爺說小朋友要每天練字帖,將來寫字才會漂亮。爺爺還說寫字漂亮,做人也才會漂亮。”

金貝貝說得一板一眼,但應楓敢保證,小人還真不一定懂這話中的道理。不過應楓佩服他家的教育方式,更佩服金貝貝小小的人能靜下心來練字。他坐在一旁,幫著檢查了金貝貝的家庭作業。

語文作業就是寫幾個字,很小就練字帖的他自然寫得漂漂亮亮。

數學作業是一些圖畫題,例如一窩小鳥,填寫小鳥的數量,金貝貝全都對。

至於英語作業,也是圖文合一,寫些pencil、book等簡單單詞,金貝貝更是一點錯也沒有。

家庭作業沒什麽好修改的,應楓坐在一邊陪他練字。到十點,金貝貝放下手中筆,揉揉眼睛,再回頭:“老師,我困了。”

“困了就睡吧,好嗎?”

金貝貝點頭,再起身:“洗澡,睡覺。”

應楓暗笑,真是個愛幹凈的寶寶。但是他這兒也沒有衣服給金貝貝換,更何況睡熟後,金貝貝就要被抱走。他輕聲道:“今天太晚了,老師這裏沒有貝貝的衣服,洗個臉和手,先睡,好嗎?”

金貝貝皺著小鼻子,似乎很糾結。他糾結很久,才有些不情願地隨應楓去洗手洗臉。

應楓將金貝貝抱到自己的床上,給他蓋好被子。

他起身要去將臺燈調暗,金貝貝以為他是要走,拉住他的手,叫他:“老師……”

“嗯?”應楓坐回來,坐到床邊。

“老師,梁雪奇說他每天睡覺前,他的爸爸會給他講故事。”金貝貝邊說,邊滿眼期待地看著應楓。

應楓想到自己這樣大的時候,也很期望能有個人在睡前給自己講個故事,可是這個願望從未實現過。當年,他的眼神是否也如同眼前的孩子這般?他沒來由地再度心酸,接著便往金貝貝又靠了靠,輕聲問他:“貝貝想聽什麽故事呢?”

“隨便什麽故事。”

應楓就給他講了個三只小飛熊的故事,金貝貝開始還聽得認真,講到一半時,小小的人便承受不住困意,進入夢鄉。應楓將聲音放低,把故事講完,想把自己的手抽出來。誰料金貝貝將他的手握得更緊,喃喃地叫道:“爸爸……”

“唉。”應楓暗自嘆氣,沒再將手拉回。他的手任金貝貝握著,打算過一刻鐘,孩子徹底睡熟了,他便給金貝貝家保姆打電話。

金貝貝睡得香甜,可見是很信任他這個老師。應楓打量著金貝貝可愛的臉,對他又多了幾分不僅僅因他是自己學生才生的喜愛。

他收回視線,拿出手機,給剛剛存下號碼的保姆阿姨發短信,告訴她金貝貝已經睡著了,過一刻鐘再聯系。

發完短信,應楓又打開微信。

應楓性格好,念書時的同學老師都喜歡他,祝他生日快樂的人很多。

以往生日時,並無多少同事知道。今日也是碰巧,很多老師回家後,還又給他單獨發了生日快樂。家長群裏的家長們不知道他過生日,但也都祝他教師節快樂,還有問孩子情況的,有很多消息,他一個又一個地回覆。回覆完後,想了想,他再發了條朋友圈,感謝大家。點讚與評論也是迅速趕到,他再輪著回覆一圈。

都回覆好,他才點開養父養母與妹妹的微信,都是空白一片。他打了好些字,不停修改,到底還是全部刪除。

他關了微信。

關掉微信後,他打開自己專門用來追星的企鵝號。

一打開,消息如洪水般地湧來,比微信多上百倍。他是當之無愧的金澍飯圈飯頭,加過不知多少個群,還幾乎都是管理。今日金澍新電影上映,群裏全都爆炸了,有舔金澍的照片與視頻的,也有討論新電影的,更有商量著策略,好出去與黑黑大戰的。管理群裏分工分明,有統計錢,好繼續包場的,還有寫文案與修圖的,人人忙碌。

而他卻消失了近十個小時,私聊他的消息同樣也快爆了。

應楓來不及一一看,先看了置頂的那個核心群,結果一打開,又是一張金澍的照片刷過。

應楓點開照片,正是下午看過的那張。很顯然這張已是今日最佳,哪怕到了這會兒,大家還在不停刷。

照片上的金澍與下午看到時笑得一樣令人迷醉,應楓背對臺燈而坐,有些癡地看著金澍的照片。金澍的藍色眼眸似乎也在看他,但他知道,金澍只是在看臺下那些拿著大炮拼命吼叫他的名字,只求他一個回眸的粉絲們。

他雖是飯頭,其實嚴格算起來還不如這些大炮女孩。所謂飯頭,不過是網友跟著瞎起哄或真或假或嘲諷給予的稱呼。他不敢追線下,誰也沒見過他。而這些女孩們,金澍還真的認識其中幾個,雖從未言語交流過,但的確是眼熟的。

群裏有女孩就曾表示,金澍有次在機場見到她,對她笑了。

她為此興奮了整整一個月,大約有一周睡不著。

其實師姐說的很對,他們雖然同在一個國度,甚至就在同一座城市,卻壓根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。

有時,偶爾,他也不知自己這樣瘋狂地為一個的確近似於虛擬的人花錢、花精力、花時間,到底為了什麽。可是每當他再看到金澍的眼睛時,他的大腦就會再度變得不清醒。

他曾那樣近距離地看過那雙眼眸。

他不希望那雙眼眸中的光芒消失,哪怕他只能盡小小的一份力,他也一定要堅持下去。

應楓關了手機屏幕,看著床角發呆,再想到師姐的生日祝福。

他扯唇笑,暗道:“不如祝他早日過氣破產,被全世界的人拋棄,只有我收留他吧?”笑完,他又暗自“呸呸呸”,“我亂說呢,我樹大紅大紫一百年好吧!”

樓下,保姆阿姨正要下車去接金貝貝,遠處又開來一輛車。

保姆瞇眼一看,確定對方的車牌後,她趕緊下車,先上了對方的車。車內後座坐有人,車外較暗,車內也沒開燈,看不清楚他的面部與身體輪廓,只能隱隱看到他眼中微光。

“先生,您來啦。貝貝在老師家呢,不願意回家。這會兒他睡了,我正準備上樓抱他回家。”

“回頭記得給他的老師備禮物。”

“您放心,我記得呢,我先給老師打個電話。”保姆說罷,就低頭打電話,電話接通,保姆笑著說話。手機屏幕亮起微弱的光,手機內響起一個清雅和睦的男聲,車內十分安靜,幾乎能清晰聽到他說的話。光中,原本安靜坐著的人,看向保姆手中的手機,手機光照亮他的雙眼,清幽藍色在車內一閃而過。

保姆掛了電話,再對他笑:“睡熟了,我上去接貝貝。這個老師人真不錯,年輕又文氣,長得還好,性格更是好。”保姆誇讚的時候,手機屏幕還沒關,屏幕上顯示著“應老師”三個字,以及他的十一位數手機號碼。

保姆說罷,欲下車。

車內的人忽然道:“我去吧。”

“啊?”保姆納悶看他。

“我上去接金貝貝。”

“這,礙事不,萬一被記者拍到。”保姆邊說,邊擔心地往車外看。

“早甩了。”他說罷,越過保姆阿姨打開車門,長腿一邁,走下車。

應楓掛了保姆的電話,小心抽出自己的手,金貝貝睡得很熟,沒有再醒。他輕手輕腳地幫金貝貝收拾好書本,都裝進小書包裏,又從櫃中取出來一條小毛毯。他怕外面冷,孩子睡得正熟,抱下樓時裹著,以防感冒。

剛剛都準備好,家門響,被敲了三聲。

應楓趕緊沖出房門,馮蕾蕾還在同凱哥視頻,也聽到敲門聲,她探頭到自己房門邊,看到應楓出來,放心地又縮了回去繼續視頻。

應楓大步走到門邊,伸手就去開門。

門一開,眼前一片黑,黑色衣服。身高不對啊,保姆阿姨比自己矮一個頭呢。他納悶,擡頭一看,對上一雙藍色眼睛。

他瞪大眼睛,“嘭”地立刻甩上門。

他還是保持原姿勢,魂不守舍、直楞楞地盯著原本的方向看,腦中卻是雪白一片。

門再被敲響,同樣是三聲。

他毫無反應。

馮蕾蕾再探出腦袋:“寶貝,誰啊?你開門呀。”

馮蕾蕾的聲音給了應楓勇氣,應楓終於眨了一下眼睛,他輕聲念道:“日有所思夜有所夢,幻覺,幻覺,是幻覺……”他勇敢地再打開門,門外與他對視的,卻還是那雙眼睛。應楓的手抖,他一甩胳膊,又要再甩門。

門外的人伸手撐住門。

“……”應楓僵硬地保持擡頭姿勢,不得不看他。

他是金澍。

“我是金貝貝的家長。”他看著應楓的臉,一字一字如是說道,聲音是熟悉到應楓早已記在心底最深處的。有很多腦殘粉發花癡時,說哥哥的聲音聽一次能立馬戀愛,聽兩次熱戀,聽三次仿佛結婚,第四次就……

當時應楓是怎麽說來著?

金小雨太太在微博直接轉發反駁:哥哥的聲音我聽一次就直接……好嘛。

下面評論與轉發全部都是“哈哈哈哈哈”、“太太你好過分”、“姐姐你站住!省略號到底是什麽意思!”,應楓當時自己也跟著亂笑。

現在他笑不出來了。

他僵硬地說不出話,做不出表情,甚至沒有任何思考能力。

“我來接他。”直到金澍再開口。

應楓已經木了一般,木然點頭,讓開半個身子:“請進。”

“謝謝。”金澍走進房門,看了眼地板,“抱歉,不太方便換鞋。”

應楓機械搖頭:“沒關系。”

“他睡在哪裏?”

應楓指著自己的房間:“那裏。”

金澍點頭,往應楓的臥室走去。快走到臥室門口時,馮蕾蕾在自己房中又出聲問道:“寶貝,是誰啊?貝貝家的阿姨嗎?”

馮蕾蕾的聲音很清脆,很能醒神,這麽一喊,應楓才回神。他定睛一看,男神竟然在他臥室門口!應楓趕緊急走幾步,走到門口再往裏一看,男神已經彎腰去抱金貝貝。金澍下午出席首映禮時,穿的是一身黑,黑色襯衫、黑色西裝三件套,就連手表與袖扣也是黑色。只有領帶是帶暗紋的寶藍色,以及手上戴了枚鑲藍寶石的戒指。

眼前的金澍,還是這一身。甚至他的小臺燈下,金澍的戒指還亮著溫潤藍光。

首映禮完了一般還有慶功宴,應楓追金澍追了太多年,太了解金澍與他工作室的工作安排,更了解他造型團隊的風格。金澍定然也是剛結束了慶功宴,按照以往慣例,工作室此時已經發了微博,會發一兩張金澍今天的精修照,再配一些精致的文字。

而他,應楓,網名金小雨,也會在自己管理的“金澍宇宙應援會”這個擁有百萬粉絲的個站微博上發出群裏整理的照片,以及精心寫的文案,還一定要轉一下工作室的微博。做完這些,再存好他老公的新照片,舔一會兒,就要換號,換“金小雨”這個私人號,作為領袖,開始帶領輪博與掐架大軍奮戰,直至淩晨。

可是現在,他沒有……

現在,他在面對金澍真人。

金澍穿著下午在照片上見過的衣服,就離他一米遠,彎腰在抱他的學生,並告訴他,是他學生的家長。

應楓靠在門框上,已分不清現實與虛幻。他迷茫地看著一個像金澍的人將金貝貝小心抱到懷中,看他抱著金貝貝往自己走來。再看金澍抱著孩子,就站在面前,用僅看照片都能看癡的那雙藍色眼睛看他。

應楓完全懵了。

他傻楞楞地擡頭看就在面前的金澍。

直到——

“寶貝——”隔壁的馮蕾蕾又叫了聲,“貝貝走了嗎?”

應楓慢慢回神,他“啊”了一聲,想說些話,卻又不知說什麽。他還不敢再擡頭,只能茫然四顧。

還是面前的人低聲對他說:“謝謝,打擾了。”

真的,真的是金澍的聲音。

應楓快要哭了。

他保持扭頭的姿勢,一動不動,只看房內自己的床。

而面前的人,說完那句話後,便轉身而去。

追逐多年的人,忽然再次出現在面前,這樣的場景,應楓想過,卻也從來沒敢深入想過。

畢竟沒人認為這會發生。

可也確確切切地發生了。

他的眼圈倒是真的已紅。

無關悲傷或者興奮,更不知是生理還是心理淚水。應楓不是愛哭的人,也很少哭。眼圈紅後,鼻子略有酸意,他咬牙抽了抽鼻子,並不想哭。

房門處已傳來開門聲,應楓腦中卻還是空白。他依然盯著床,眼眶中到底泛出一點點的液體,視線變得更為清晰,他看到床上金貝貝的書包。

忘記拿了!

應楓來不及做其他反應,早已上去拿起金貝貝的小書包,回身就往外跑。

跑到門邊的時候,金澍反手正要帶上門,聽到背後動靜,他頓住。

應楓趕緊先將手遞過去:“書包忘了!”

“謝謝。”金澍沒有回頭,伸手接過書包,他擡腳又要走。

應楓看著眼前的背影,是熟悉的,這是他日日夜夜追逐了八年的人。卻也是陌生的,因為那以後的八年內,除開今天,他再也沒有真正見過這個人。即便他的確穿著這樣的一身衣服,甚至與自己說話,對自己說“謝謝”。

昏暗的門邊,應楓再次迷茫,這真的是金澍嗎?

迷茫中,他不由問出口:“你是金澍嗎。”

問出口後,他有些後悔,這樣的問題未免太傻。

誰料,金澍竟然回頭看他。

應楓來不及收去滿面的後悔,只看眼前男人低頭望他,眼中的藍色海洋被夜間月光灑滿,海面泛起溫柔、寂靜而又悠遠的光,這片海洋的擁有者對他道:“是。”

說完,金澍反手關上門,走了。

應楓卻真的溺在“哥哥”的藍色海洋裏,再也浮不上來。

他回身,飄忽地往自己的臥室走。

馮蕾蕾總算視頻完,恰好走出自己的房間,瞧見這樣的應楓,嚇道:“楓楓你這是怎麽了?”

應楓充耳不聞。

“應楓楓?”馮蕾蕾叫他平常最討厭的真名,應楓依然毫無反應,馮蕾蕾有些急了,“怎麽了啊?貝貝走了?剛剛是誰來了?”

誰來了?

“外面的野男人……”應楓輕飄飄說完,飄進臥室,反手也關上自己的臥室門。

“what?”馮蕾蕾站在門外,雙手攤開,不解、納悶到極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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